29日,充满雄浑力量的粗重钢轨已经铺进拉萨,穿行世界屋脊的青藏铁路将要迎来北京开出的列车。突破生命禁区,穿越茫茫昆仑……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铺架青藏铁路的“天路使者”。
神秘浩瀚的青藏高原,美丽而神秘。
这里冰峰相连,雄奇壮美,物产富饶,素有“世界屋脊”和“地球第三极”之称。
然而,这里又是一片交通闭塞的土地。在中国的版图上,西藏自治区直到21世纪依然是唯一没有铁路通行的省级行政区。
面对西藏人民希冀渴盼的目光,共和国最高决策层一锤定音,尽快打通铁路入藏的北方通道,让拉萨早日响起火车的汽笛声!
军令如山,筑路大军星夜兼程,齐聚高原。
这是一次用生命去迎接的挑战。
青藏铁路修建西宁至格尔木段期间,共有201位筑路者长眠在雪域高原。从格尔木到拉萨的二期线路,自然环境更为恶劣,需要穿越漫长的“生命禁区”,世界铁路建设史从无先例。
把铁路铺进西藏的艰巨任务,就这样重重地落在中铁一局集团新运工程公司2000多位铺架职工的肩头。他们如同新世纪“天路使者”,开始了一次挺进青藏高原深处的长征!“把生命的根扎在世界屋脊”
在海拔超过5000米的青藏高原腹地/一群勇敢的人正在可可西里大草原深处云集/抒写血色的誓言和丈量白色的冰河/用坚强的执著为寂寞的日子注入生命的节律
———引自青藏工地流传的一首诗歌
整整54个月以前,铺架先遣队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,便透过眼前壮美的自然盛景,清醒地领悟出即将面临着怎样的危险和艰难。
从格尔木至安多668公里的线路,穿行可可西里无人区,翻越海拔5072米的世界铁路最高点,永久冻土地段长达550多公里。在这一区间里,最低温度达到零下45摄氏度,空气中的含氧量只有内地的一半,有的地段竟然不到人类生存的最低极限!
“到了西大滩,气短腿发软;过了五道梁,哭爹又喊娘;来到风火山,三魂已归天。”严重的高原反应给了铺架职工一个下马威———血压升高、呼吸困难、夜不能眠、鼻血难止,再可口的饭菜都变得难以下咽,整个人始终处在昏沉沉的梦魇中。
几天下来,职工们的身体明显憔悴消瘦起来。无论食堂如何变换口味,大家端起饭碗还是吃不下几口。工地上的领导忧心忡忡:“这样熬下去,职工们的身体怎么能够承受得了?!”
无奈之下,“强制吃饭”竟然成了政治任务。每到开饭的时候,领导们便逐个宿舍动员大家到食堂吃饭。
一位职工实在没有胃口,草草吃了几口便躺在床上,无论旁人如何劝说,就是不肯再端饭碗。前来劝说的工地领导急了:“身体垮了,还怎么干青藏线?你不把这碗饭吃完,马上收拾行李就走!”含着委屈的眼泪,这位职工端起饭碗艰难地吃了起来。
为了确保铁路如期铺进西藏大地,南山口铺架基地的建设容不得半点迟缓。但是,由于施工运输机械一时无法到位,大批钢轨和灰枕只好堆积在空旷的荒野上。
在极度缺氧的高原上,空手行走都如同内地扛着面袋爬楼梯。心急如焚的职工们却全然不顾:“时间不等人,我们就是人拉肩扛,也要把基地先建起来。”
正午,强烈的紫外线明晃晃地倾泻下来,像钢针一样扎在面孔上。凭借着自己的双手,职工们硬是搬运了几百吨重的物资,把散落的钢轨和灰枕铺成了一条条的股道。
3个月下来,职工们的脸庞被晒得脱了一层又一层皮,手上的老茧破裂之后又结成了坚硬的疤痕。然而,国内规模最大、功能最全的南山口铺架基地拔地而起,钢铁动脉开始向西藏大地节节推进。
然而,高寒缺氧的真正考验还远远没有到来。30年前,当时的铁道兵部队在风火山进行科学试验,由于严重缺氧诱发高原疾病,所有人员的心脏均出现偏移和增大。青藏公路修建风火山路段时,更付出了每公里倒下一名战士的惨重代价。
把生命的根扎在青藏屋脊,这是铺架职工面临的一次严峻挑战!
进入冬天的昆仑山白雪皑皑,气温骤然降至零下40℃,煮熟的鸡蛋冻成了冰疙瘩,甚至可以敲破饭碗。裹着冰渣的狂风比刀子还快地划过脸上,揪心的刺痛一阵接着一阵,最后麻木得没有了知觉。
一支从农村来的协作工队伍忍受不住了,扛起自己的行李撤出风雪中的营地,沿着青藏公路奔着老家的方向走。
中铁一局新运公司青藏铁路铺架项目经理部指挥长郭秀春闻讯赶来,在漫天的风雪里嘶哑着喉咙喊道:“工地上的生活条件,一定会好起来的。大家如果还是要走,我安排车辆送你们回家。但是,青藏铁路的建设不能停顿,有种的兄弟跟我留下来!”
风越刮越猛。片刻的沉默过后,协作工们重新回到冰冷的营地。没有人离开,一个人也没有。这一刻,郭秀春哽咽着流下了眼泪:“选择留在工地,就是选择继续透支自己的生命!有这么好的兄弟,我们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!”“海拔虽高我们的意志更高”
你们在远天颂读远天/你们在高山雕琢高山/手握铁镐听兀鹰长唳/脚踩云朵看江河远流/你们用羸弱的躯体搭建最伟岸的人姿/你们用纯净的灵魂构筑最崇高的丰碑
———引自青藏工地流传的一首诗歌
青藏铁路穿越漫长的高原、高寒及冻土地区,是世界上海拔最高、技术难度最大的铁路,也是一项注定将要造就英雄的伟大工程。
大地深处一声巨响,一道耀眼的强光从高原上闪过,玉珠峰的积雪排山倒海地倾泻而下,地裂山摇……8.1级昆仑山大地震,在青藏高原上撕开了一道长达400公里的断裂带。
几天以后,南山口铺架基地。一条每个字足有两米见方的巨幅标语写上了围墙———艰苦不怕吃苦,缺氧不缺精神;风暴强意志更强,海拔高追求更高!
望昆是青藏工地上有名的风口,四季飞沙走石。架设望昆特大桥的时候,整个架桥机被覆盖上厚厚的冰雪。铺架班长梁永红走过几十米长的机臂,查看对面桥台的施工情况。谁料,山口里突然刮起大风,满是冰雪的机臂上根本站不住人,他只能跪着一步一挪地往回爬。
又一阵狂风呼啸而来,掀飞了梁永红的帽子。情急之下,他本能地想用手去护住头,却连手套也被大风吹走。转瞬之间,早被冻得冰凉的手与机臂牢牢地粘在一起,一动便撕扯下一大块皮。从架桥机上下来,梁永红的手血肉模糊,处理伤势的医护人员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三岔河特大桥是整个青藏铁路最高的一座桥,两端悬架在陡峭的山崖上,桥面距谷底54米,施工的艰险程度可想而知。落梁的关键时刻,狂风暴雨骤然袭来,冰雹倾泻而下。
按照规定,这样的风速已经不允许架桥作业。但是,风暴来的太过突然,准备下落的大梁已经无法撤回来。如果上百吨重的梁体不能迅速就位,后果不堪设想。
狂风,暴雨,冰雹,危险随时可能发生。然而,没有人犹豫退缩,没有人离开岗位。40分钟以后,大梁稳稳地架到了桥墩上。
“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,一个人可以被毁灭,但不可以被打倒。”这是海明威在《老人与海》中留下的名言,也是铺架职工们顽强意志和拼搏精神的生动体现。
马建争第一批来到青藏工地,一直坚守在沿线车站,被称为“用脚步丈量青藏铁路的人”。高原氧气稀薄,“迈出三步喘半天”,他却至今累计徒步行走了3400多公里。
漫长的严冬日子里,马建争主动留守在海拔4700米的秀水河车站。由于大批人员相继撤离,饥饿的野狼开始在驻地周围逡巡。
一天深夜,马建争和一位工友准备接车,突然发现不远处闪动着几道绿幽幽的亮光。“狼”———两人赶紧跑回屋里,3只野狼已经追到门前,一只凶巴巴地趴在窗户上,另外两只围着房屋嗷嗷大叫。
这时,列车的轰隆声从远方传来。马建争和工友拿着木棍冲了出去,挥舞着点燃的扫把吓跑野狼,抢在列车进站前到达预定岗位。
有了这次特殊的经历,职工们每次晚上出去接发列车,都是三人同行,一人作业,两人持棍棒护卫,戏称这是“与狼共舞”。
劳作在生命禁区里,环境的艰辛超出人们的想象。穿戴上厚厚的皮衣皮帽,依然阻挡不住侵袭到骨子里的寒气。哈气结成白霜,挂满眉毛和衣领,就连站在面前的人都认不出来,只能凭借说话声音辨别。
然而,所有的苦难都没有吓倒勇敢的铺架职工。风暴强,意志更强。他们就像不断延伸的钢轨一样,牢牢地扎根在世界屋脊。“鲜红党旗在高原猎猎飘扬”
用精神书写血色的誓言/用双脚丈量白色的冰河/你们在坚强的执著中实现理想/帐篷是流动的家园/炮声是崇敬的祈祷/衬托得高原更加壮美/吸引来雄鹰展翅飞翔——引自青藏工地流传的一首诗歌
从格尔木至安多,需要铺设668公里钢轨,架设3407孔桥梁。承担这一铺架任务的2000多位员工中,共有273名共产党员。
“最危险的活党员干,最艰巨的任务党员担”,这是响彻青藏铁路工地的铮铮誓言。
不冻泉位于可可西里腹地,一年中的大多数日子都是冰天雪地。铺架队伍推进到这里的时候,夹杂着冰雹的暴风雪肆虐不休。此时,架桥机突然出现故障,老党员李文虎毅然承担起抢修的任务。
架桥机与路基之间只有四五十厘米的空间。李文虎脱下厚重的大衣,摘掉保暖手套,躺在冰雪上赤手操作。没过一会儿,他的脸憋得发紫,大口喘着粗气,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。
冰冷的液压油滴在李文虎冻得红肿的手上,转眼之间就结成冰块,一碰就能扯掉一层皮。工友们看在眼里,疼在心上,一再提出要替换他出来。李文虎执意地摇着头:“我是机械班长,还是我来。”
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,架桥机的轰鸣声终于重新响起。此时此刻,李文虎已经和雪地紧紧地冻在一起。
在世界屋脊上修建高原铁路,是人类铁路建设史上前所未有的伟大工程。面对特殊环境的考验,基层党组织成为坚强的战斗堡垒。
铺架大军推进到唐古拉山时,环境气候越来越恶劣,人员和机械效能大大下降,工期出现滞后。项目部常务副指挥长、党工委书记石永康心急如焚,冲上生产一线指挥。寒风刺骨的工地上,职工们的作业是三班倒,他却常常从白天到黑夜连轴转。
又一次连续指挥铺架作业近30个小时后,石永康突然头晕目眩,几乎摔倒在冰雪里。毕竟,在这个海拔将近5000米的生命禁区,高原反应凶狠地撕扯着这位严重高血压患者的神经。
石永康慢慢地背过身,吃力地倚住铺轨机,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降压药,却怎么也拧不开药瓶盖。他悄悄地拉住身边的一位职工:“赶快替我打开药瓶盖,不许告诉大家!”
“苦地方,险地方,建功立业好地方”。在全体共产党员的影响和带领下,铺架职工克服暴风雪频繁的恶劣气候环境,终于抢回了滞后的工期,创造出日架32米曲线梁11孔的青藏铁路最高纪录。
行沱沱河,走开心岭,跨通天河,过雁石坪,“汽车背着火车进西藏”。在迎接建党83周年的日子里,一支由共产党员带领普通职工组成的运输车队,把内燃机车和高原型轨道车运送到西藏安多。
鲜红庄严的党旗迎风飘扬,骄傲自豪的欢呼响彻云海。两节25米轨排系着洁白的哈达,分别向着北京和拉萨缓缓落下。
这一刻,西藏大地终于结束了没有铁路的历史,西藏各族人民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夙愿!“最深沉的爱在雪山白云间”
岁月如同修饰精神的利剪/不朽的荒原磨砺着意志/一群永远的赶路人在浩瀚雪域圆梦/伴随流沙风鸣铺设历史里萌动的轨道/你们是大地的儿子/你们是天路的使者——引自青藏工地流传的一首诗歌
巍巍群峰攀云海,茫茫雪域耀苍穹。古老而神秘的世界第三极充溢着浓浓的情感,那是筑路职工对远方亲人的思念。
铺架基地有5位年轻母亲,被称为“五朵金花”和“高原雪莲”。为了能够听到千里之外孩子的声音,她们每人都买了一部手机,却又害怕给家里打电话。每次通话,孩子一声又一声的“妈妈”,都要死死揪扯着这些高原上从不叫苦的“雪莲”们的心。
报名上青藏线那一年,钉联队女工袁盈的儿子刚刚3岁。孩子找不到妈妈,每天哭个不停。每当袁盈打来电话,他总要哭着追问:“妈妈,宝宝为什么只能听到你的声音?你快出来让我看看呀!”袁盈心如刀搅:“好宝宝,等你睡着了就能看见妈妈。”孩子信以为真,乖乖地睡了。袁盈却再也不能入睡,捧着孩子的照片思念到天明。
提起打电话,铺架职工张显明还有一段特别的故事。在可可西里抢工期会战中,这位工地上的“拼命三郎”日夜奋战,终于带领铺架尖刀班创下单班铺轨3.5公里的高产纪录,并且和兄弟班组一道创造出日铺轨7.925公里的高原铺轨最高纪录。
清晨,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,张显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营车。这一刻,他连洗把脸的力气都没有,一下子瘫倒在床上。晕眩之中,他拿起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:“我们创最高纪录了……”
苦苦等了一个多月,终于听到丈夫的声音,却再也没有第二句话,听筒里传来的是如雷鼾声———细心的妻子知道,张显明一定是又在工地熬了很多个日夜。她不忍心挂断电话,默默地流着眼泪,守候着丈夫的鼾声,听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“说句心里话,我也想家”。大年三十,留守工地的马建争默默哼唱着这首歌。午夜时分,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子和女儿同样孤零零地过年,这个平日流血流汗都不皱眉头的汉子忍不住放声大哭。
妻子思念丈夫,带着女儿辗转来到高原,住进南山口铺架基地。然而,马建争的工作岗位却在相隔400多公里的铺架最前线。妻子女儿在基地停留了两个月,他却仅仅从前方回来团聚了5天。临走的时候,妻子委屈地伏在丈夫怀里:“总以为到这里能和你在一起,没想到还是……”话没说完,已经泣不成声。
奋战在世界屋脊,铺架职工们有着很多情景相同的家庭故事———父亲回到家中,儿子迷惑地挡在门口:“叔叔,你要找谁?”母亲回到家中,女儿仰起天真的脸:“阿姨,你怎么哭了?”
日复一日,最深沉的爱在雪山白云间。
职工张国栋的妻子张金红来工地探亲,看到丈夫忙得没日没夜,实在不忍心留在基地牵扯他的精力,决定提前返回内地。临行之际,她把宿营车打扫得干干净净,把丈夫的皮鞋擦得一尘不染。
看到这一幕,基地里的人们劝说道:“工地又是尘土又是泥巴,擦得再亮又有什么用?”张金红固执地摇着头:“哪怕只能干净一分钟,我也要让国栋穿上干净的皮鞋,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和职责。我的人不在丈夫的身边,心却永远和他在一起!”
突破生命禁区,穿越茫茫昆仑。飞架裂谷天堑,魂铸世界之巅。如今,充满雄浑力量的粗重钢轨已经铺进拉萨。2006年夏天,穿行世界屋脊的青藏铁路将要迎来北京开出的列车。
祖国不会忘记铺架青藏铁路的“天路使者”,雪域高原上将永远树立一座不朽的丰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