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我不想接这个工程，的确是没有钱再垫付下去了，你还是找别人吧。”挂掉电话，李兴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电话中这个仅需垫付50万元的工程项目，若在去年楼市红火时，根本轮不到李兴义拒绝便早被同行抢走。
李兴义，重庆某中型工程建筑公司总经理。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已有14年的他，坦言自己从未像今天这般窘迫。不仅此前几个项目的工程款一直得不到回收，甚至因为资金匮乏和对后市风险的担忧，他自今年起没有再接手任何工程。
这样的遭遇绝非李兴义独有。据本报调查，今年以来，北京新桥、高通、金拓、自然、鼎钟等十多家律师事务所均接到了大量的工程债务案件。上海杜跃平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杜跃平亦表示，上海拖欠工程款的案件数量在今年大幅增加，仅其所在的事务所接到的相关案件数量便增长了50%以上。
工程款垫资，这个原本便脆弱的建筑市场潜规则，在2008年楼市低迷期正遭遇最严峻的考验。北京新桥律师事务所吕西锋律师表示：“建筑商一般不愿意把这纠纷闹到法庭上，因为这会给他们日后的业务拓展带来负面影响。但是今年楼市行情变坏，开发商不断拖欠工程款，建筑商们都认为再不追款就来不及了。”
资金链环环相扣
“目前有几家开发商拖欠了工程垫资款，我连材料商那边的欠款都没办法还了。”令李兴义更加无奈的是，即便一些项目款的追讨得到了法院的支持，开发商方面仍在不断拖延。
此前，李兴义承包了由北京鑫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北京鑫辰）开发的云颐花园项目。在施工过程中，李兴义为云颐花园垫资29.73万元，对方却一直未结清项款，直到今年1月16日才支付了3万元工程款。
无奈之下的李兴义只好将开发商告上法庭。4月22日，密云县人民法院作出调解，判决北京鑫辰在7日内付清全部拖欠款项。然而至今李兴义仍未收回工程垫资款。记者致电北京鑫辰方面，该公司董事长刘义对此事不置可否。
“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和他们沟通，希望能够在9月底前得到解决。”在李兴义看来，当前房地产市场已经进入下跌通道，九、十月之后的市场“恐怕会更艰难”。
吕西锋向记者介绍，工程承包人对欠款项目拥有6个月的留置权，即欠款若在法院判决后6个月内没有还清，建筑商可以申请留置房产6个月。然而这并非上策，因为一旦上诉会直接影响到建筑商在业内的“信誉”，后期业务开展便会受阻。而且，仅百万元之内的欠款不能以整个在建工程做抵押。
事实上，由工程垫资所形成的环环相扣的利益链条，使得资金风险从开发商到建筑商之间的传导速度骤增。李兴义接手的另一工程——山东滨州市华融地产某项目，亦存在较大的工程垫资欠款。2007年，李兴义参与了该项目的劳务分包，项目总包方为上海宝徽有限公司。然而因资金短缺，项目于今年3月停工，李兴义的工程款尚未结算，宝徽公司相关负责人便已“不见踪影”。
“进入2008年以来，开发商拖欠工程款的纠纷案例明显增多。”吕西锋说。据了解，吕所在的北京新桥律师事务所，目前手头上处理的该类案件便多达十余起。
楼市低迷触发垫资风险
为开发商垫资工程款早已是建筑行业的潜规则。在前几年房地产市场火爆之时，开发商完全可以通过房屋预售快速回笼资金。为保证项目下一期工程按时施工，开发商大多会遵守协议按时发放工程款。
“今年楼市整体低迷，房屋销售速度缓慢，开发商资金受困，这类纠纷案件增多也就不足为奇了。”吕西锋说。
“工程垫资之所以长期成为建筑市场的潜规则，说到底还是因为开发商自有资金不足。”金拓律师事务所董占军律师对记者表示，实际上大多中小型开发商自有资金并不足，加上近年来土地付款的规范化，开发商自然需要寻找“外援”。
“工程款的漏洞只有让建筑承包商先行垫付，承包单位再将其层层转嫁到分包单位、材料供应商，风险也由此层层传递。一旦某个环节出了问题，整个链条的风险就凸显出来。”董占军不无担忧。
高通律师事务所孙建章律师指出，一旦房地产开发从暴利期进入调整期，垫资风险便可能集中爆发。“如20世纪90年代，政府曾集中处理过大批建筑工程的三角债案件。”
“尽管建筑商们已经嗅到了重重危机，但出于生存需要，当前多数建筑商仍然不愿意以法律诉讼的形式追讨债款，毕竟开发商是他们的衣食父母。”吕西锋表示：“楼市的寒冬已经开始从开发商传导到建筑商的层面，预计未来半年类似的案件还会更多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