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2017金融街论坛”于9月14日-9月15日举行。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,经济学家樊纲出席并演讲。
樊纲表示,“一带一路”“走出去”不一定是所有项目都能建好,特别是建好以后能不能很好的管理,能不能在未来真正获得收益。他举例称,坦赞铁路建得非常好,但是后来没得跑,因为没有货在那儿装,光单头跑是不行的,就要建园区,园区发展工业,建园区的人现在都是我们的建筑公司,到那儿硬件建完了,也不会管理,也不会招商,和双方的产业企业也不会交流,政府又没有规则,结果建完了可能废在那里。有时候建完了当地的政府租给别人了,建了一个学校,我们不会管那个学校,结果最后把这个学校让印度人来管,当地人都知道这是印度的项目,不是中国的项目,钱都是我们花的,最后变成了印度的项目。
樊纲:非常荣幸再一次参加金融街论坛,就这个题目关于“一带一路”我想讲三个问题。
第一个问题,有很多人问,为什么中国搞“一带一路”,中国有钱,中国仍然是个发展中国家,为什么现在花这么多钱去做这件事情,我想很多人心里都会有这个问题,这一块儿我就要从中国重要的经济关系说起,经济指数说起。我们的储蓄率,在GDP当中多少消费了,多少储蓄了。这个储蓄率,2007年到了51%,我们所有的居民消费、政府消费加起来不到50%,我们就不断调整结构,我们要增加消费,要增加服务,要减少投资,这么多年下来,2007年到现在十年过去了,去年的储蓄率仍然有44,历史罕见的一个,十几年的高储蓄。现在发达国家都是十几、二十左右,日本、韩国高的时候30%几,我们40%几,50%。这么多储蓄怎么花?紧接着是这个储蓄怎么花?我们大量投资,储蓄就要投资了,就不是消费,一定要投资。但是储蓄率这么高,反过来就是消费率低,最终需求不多,你要是一个劲投资,投资,就是过剩产能,这就是我们前几年发生的事情。
不能投这么多,我们就少投一点,少投一点就会有一个剩余,储蓄了没投,那个钱干嘛呢?我们过去的一个做法,就是买美国债券,借给美国人花。刚才说2007年我们的储蓄率51%,那一年外贸顺差、经常项目顺差11%,那一年我们投资投了40%,剩下的11%,这11%变成了外汇储备。当然外汇储备还有进来的FDI,还有外资流入。结果我们就有了四万亿的外汇储备,其中将近两万亿借给美国人花。这个钱总得有点投的地方,没有投真实的东西,你就投了纸,也不是真投了纸,你借给别人花了,打伊拉克或者是做什么。
面对这种情况,那时候叫再平衡,就是要增加消费,增加国内的消费,降低储蓄率,我们这些也做了,降了六七个百分点。与此同时,确实要思考,你有这些储蓄,你干什么?与其投到那些国家债券,国家债券是收益最低的,他很稳定,但是收益最低,还不如投一点真实的东西。投在国内,可以更多的投,但是国内投资量比重非常大,会把经济关系扭曲得很厉害。因此,确实还得想,外汇储备叫国民净储蓄,相对应的经常项目顺差叫国民净储蓄,储蓄减去投资之后净剩那部分,这部分不能都投在国内,你就投到国外一点。投到什么呢?私人也都在对外投资,私人我们在买各种有价值的资产,我们在买资源,我们在买科研能力,我们在买产品渠道等等等等,现在民营企业都在外面寻找一些投资机会,最近两年国内产能过剩。政府的钱,原则上说不能投风险性的资产,就应该投在像基础设施这样的长期性的公共品上,在国内政府投的也基本上是公共基础设施,在国外也要投基础设施,基础设施投哪儿呢?新兴市场国家,我们周边的国家,如果他们能够更好地发展,从未来的角度来讲,对我们有外部性,什么外部性,我们的市场会更大。
这是“一带一路”从资金的角度,从花钱角度的合理性所在,合理的,有效的利用我们的超额储蓄。诸位可能还能给出其他的理由,政治的理由,国际关系的理由等等,我这是从经济学的角度,从经济上是有理由,可以论证的。这是第一个想讲的问题。
第二个问题,基础设施建设是一个长期投资,长期投资就有一个怎么融资的问题。这个不仅仅是“一带一路”这些项目的问题,也是我们国内基础设施建设所需要考虑的问题。你想想我们现在着重建的都是什么?高铁、地铁、水利设施、城市基础设施,这些东西投下去都是要用几十年、上百年的。我最近这几年老举这个例子,前三年伦敦庆祝地铁建成150周年,150年当中跑动的车换了很多茬了,但是那个洞是150年前挖的,修地铁最贵的就是那个洞,这就是基础设施,你是为几十年以后,甚至几百年以后还要用的东西做投资。非常自然的,融资就应该是长期融资,就应该向未来借钱,向未来比较长时间来借钱。确实要考虑,基础设施的融资方式,应该是长期的公共债券的方式,而不是金融融资,而不是简单的贷款,贷款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,但是本质应该是长期的。这就是我们国内问题的反映。
大家都知道,现在国内最重要的金融风险就是地方债,是前些年我们搞经济刺激的时候,为了应对世界金融危机,允许地方政府建一些平台,以前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到2009年就公开了。融资平台借什么钱呢?三年五年,五年十年,最长十年,五年的金融债,地铁还没修完,已经到了还债的时候,地铁的收益在哪儿呢?是以后二十年、三十年、五十年、一百年的收益。一方面确实要考虑用公共债券的办法来支撑,而不是用银行贷款的办法来融资。另一方面,确实应该思考长期国债。这个仍然是现在还在争议的事情,我们确实应该思考这方面的问题。国际上,我们要“走出去”,要“一带一路”,反过来也要思考这个问题,要长期投资,长期债券,同时考虑到人民币的作用,考虑到人民币购买力的作用,是不是应该更多的发行一些人民币的长期公债,或者是外国政府,或者是我们项目的融资,也可以做一些长期的外币的债,但是如果更多的发行一些为“一带一路”建设所需要的长期的公债,我觉得从方方面面都有好处,都是符合这些项目的建设发展的性质。
第三个问题,就是金融风险问题,这是我们现在一个大的主题,“一带一路”“走出去”也都是有风险的,长期债务也是有风险的。有政府的保障,有政府的支持,这些问题可能表现的方式不太一样,但是仍然是有风险的。
现在的一大块风险,就是国外我们投资的这些项目本身的风险,这些项目可能都是好项目,刚才都讲了,很多回报可能很高,潜在的回报率很高,因为那个地方严重缺乏基础设施等等。但是也不一定是所有项目都能建好,特别是建好以后能不能很好的管理,能不能在未来真正获得收益。我现在任研究院院长的国家高端智库审核综合开发研究院,两个团队在给非洲、中亚,包括白俄罗斯,哈萨克斯坦等几个地方做项目咨询,包括基础设施,物流基础设施的建设,包括工业园区的建设,这里面还是有很多问题的,在座很多专业人士,现在我们讲“一带一路”已经很多了,讲真正要落实到项目,要研究项目问题了,要研究项目的风险问题了。比如说园区建设,要是没有园区,光有了基础设施,光有了交通,最后没东西运,没车跑,最后可能到了没车跑的程度,这个车不跑了,因为车皮是空的,在非洲发生过这种情况。坦赞铁路建得非常好,但是后来没得跑,因为没有货在那儿装,光单头跑是不行的,就要建园区,园区发展工业,建园区的人现在都是我们的建筑公司,到那儿硬件建完了,也不会管理,也不会招商,和双方的产业企业也不会交流,政府又没有规则,结果建完了可能废在那里。有时候建完了当地的政府租给别人了,建了一个学校,我们不会管那个学校,结果最后把这个学校让印度人来管,当地人都知道这是印度的项目,不是中国的项目,钱都是我们花的,最后变成了印度的项目。
诸如此类,现在我们到了认真思考,如何搞好“一带一路”项目,如何使“一带一路”项目未来长期有收益,作为投资才能有回报,这个回报不是某个项目的回报,而是整个经济能发展,这也是我们的目的,是大家共同发展,共享世界,中国经济才能更好的发展。
个人观点,就讲这些,谢谢大家!